仲蘊錦[1]墓誌銘
李因培
余校士齊魯,獲與先賢世胄遊。見豐度矯矯,得雅人深致,一望而卜洙泗翹楚者,仲公藿齋也。
公諱蘊錦,字絅文,號闇江,藿齋別字也。主仲夫子六十四代鬯[2]。先世居泗,自漢遷濟,悉以世爵顯。顯武公年十五詠白燕,語驚長老,後著《陪尾山人詩》十二卷。公之詩學淵源有自來矣。生子六,公其孟也。幼穎異,倜儻不羈,能言,授小學日誦數百言,且日析遺義。濟人士器之曰:“此公麾萬人壘,取青紫如拾芥,寧世職而不大厥聲乎?”會世宗憲皇帝勑部試應襲員。公得上考,又數年,襲爵。公之學益進,行益篤,無遠近親疏咸飲古君子風焉。凢先人舊業,務纘成而光大之,建宸翰樓數椽以貯賜書,既昭國恩且守先澤於弗替。
癸丑,御制衛圣公字綾,公以裝顏故,泛棹吳越。時仲君徵久令丹陽,公雁行也。淹數月,遇勝境低徊不忍置,必留題再四。著《南遊草》一卷。平生輪蹄所過訪,有文人騷士輒定莫逆交。濟南王秋史,曲阜顏次雷,濮川陳抱拙,魯門林素園相與批風抹月,題水贈山,不倦。每家居,花明柳暗,邀族黨分韻聯句以暢雅趣。嘗萃邑之縉紳先生輩,為“南池十友”。又於鳧陰山莊紏林麗之耆英九人,號“鳧山九老”。所談非伍卹婣睦即古今名賢逸事,豐度蓋在陶謝間也。
嗟乎,以公之才、公之學,即不襲公之爵,亦當駕七七騶奪重席,纂柱下之史,校秘閣之書,與古所稱金蓮送歸、碧紗籠壁者後先相望矣。而公第於三五知己借風雲月露以抒懷抱,而未獲薦之清廟,勒諸鼎彝,則公之以世職顯也。不知者為公慶,其知者亦太為公惜歟。
公生於康熙二十八年五月初三日寅時,卒於乾隆二十一年八月初四日亥時,享年六十有八男三。長:耀清,應襲翰林院五經博士,早卒。次:耀涵,恩貢生。三:耀淳,早卒。女四。男孫三:長:振棕,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次:振梓、振松。女孫二:余與公官同署,知公悉,故筆其略以志墓,且為之銘。銘曰:
翩翩仲公,家世簪缨。 象贤济美,才孕长庚。 以吟以咏,玉戛金铿。 千秋百世,宜颂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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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一题:
皇清勅封孺人仲母宗太君合葬墓誌铭①
赐同进士出身朝议大夫山西潞安府知府卓异侯升加三级记录六次年家眷弟张淑渠顿首拜撰文
赐同进士出身文林郎知直隶饶阳县事加四级愚甥赵维翰顿首拜篆盖
钦赐举人庚寅科副榜愚表侄黄道照顿首书丹
仲氏与余家世为婚姻,余年未冠文,博士綗文公②诗歌酬答相善也,因而知德配宗孺人之贤。余官於晋③二十余载,綗文公卒,余不获哭其丧,及余以忧归④而宗孺人复殁,将葬,其子耀涵来乞誌与铭余。既冒存殇之感而又罹孺人之贤弗彰也⑤,遂不复辞。按宗氏为豫章望族,高祖讳相,官东平牧,迁於济州,父讳让,知开州⑥有声。孺人幼识大义,年十五归綗文公、先贤仲子六十四代主鬯孙也!孺人为冢妇甚得舅姑欢⑦。姑黄孺人多病,孺人昼夜侍侧,药饵必亲尝,虽久不懈。姑卒,哀毁骨立,凡附身附棺者偕綗文公悉亲检视,无遗憾。舅文林郎显武公⑧亦如之,綗文公袭五经博士,孺人持内政,事无大小,皆井井有法。时舅姑未葬,綗文公以旧茔有水患择地可葬者久不决⑨,孺人曰:“死以入土为安,余夫妇老矣,可久侍乎?” 綗文公然其言,遂营葬於运河东之新阡。堂弟某鬻其产,孺人谓綗文公曰:“此高祖遗田地。”脱簪铒赎之。佐綗文公加意宗党婚葬皆有助,饥寒则衣食之,尝引苏明久语训其子曰:“吾所与相视如途人者,其初兄弟也,兄弟其初一人也!以一人之身分而至于途人,吾弗忍也!况吾家世为大宗乎?”岁饥,族人伐其园树殆尽或欲禁之。孺人曰:“惜吾力不能周之耳,尚忍禁欤!”其尊祖睦族类如此。乾隆二十一年岁丙子⑩,綗文公以疾卒,孺人尽哀尽礼,时新阡复有水患,孺人命其子耀涵葬綗文公於凫山之麓11。子孙振棕初袭世职,而夭,孺人悲不自胜。逾数载,两女复殁,孺人遂以悲致疾。疾间闻圣驾幸阙里,从其子耀涵行曰:“勿以我病费礼。”至次日而卒,时乾隆三十六年12三月初二也。距生於康熙三十一年13十月初七日,享年八十,以覃恩封孺人。子二:长耀清,蚤卒,娶陈氏,候选州判讳际升女。次耀涵,恩贡生,代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娶史氏,工部制造库郎中讳大伦女。女二:皆适名族。孙三:耀清子一振棕,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先孺人卒。耀涵子二人振梓、振松,俱太学生。曾孙二人:振梓子贻熙、振松子贻杰,俱幼。贻熙继振棕为宗子。孙女三人,曾孙女五人。今卜於族乾隆四十一年14十月一日与綗文公合葬於凫山之麓。铭曰:“生事尽力,死事尽哀。百世师范,终古共推。巾帼有贤,祖训是式。送死事生,罔敢弗饬。孝思不匮,意及族姻。解衣推食,宗党归仁。凫山之麓,丸丸松柏。佳城奠斯,永作安宅。”
【简注】:
①本文选自墓誌刻石,刻石於公元二00五年出土於山东省邹城市郭里镇上镇头村仲氏宗子茔、仲蕴锦夫妇墓穴内。因盗墓人挖掘出土后移入本村仲府近支仲肇佩家中。二00九年夏经本书作者与其协商后移入微山仲子庙。一合二石,青石质,方形。横68.5厘米,纵69.5厘米,厚16.5厘米。盖铭阴文篆书“皇清勅封孺人仲母宗太君合葬墓誌铭”。誌文楷书总23行,行满32字。字迹清晰,无残缺。
②綗文:名蕴锦,号闇江,字綗文,仲子六十四代孙,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考授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
③晋:今山西省的简称。
④以忧归:逢父母之丧回家守制、守丧。
⑤弗彰:未欲表彰。
⑥开州:今河南省濮阳市。
⑦舅姑:古代儿媳对翁婆的别称,即公公、婆婆。
⑧显武公:仲綗文之父,字显武,号鳞舟,仲子六十三代孙。康熙四十六年(公元1707年)按兄终弟及之例袭封翰林院五经博士。
⑨久不决:即很久未能定妥,拿不定主意。
⑩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
11凫山:今山东省邹城市西南郭里镇上镇村,有玄帝、关帝、华佗等庙。
12乾隆三十六年:公元1771年。
13康熙三十一年:公元1692年。
14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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